88年，我们等待的岂止一个道歉

xinwen.mobi · 发表于 2025-12-13 13:54:06

一九八八年的事，说远不远，说近也不近。

那会儿胡同口王大爷家刚添了台十四寸黑白电视机，天线支棱得老高，雪花点比图像还清楚。夏天的傍晚，街坊四邻端着饭碗聚在槐树下，蒲扇拍着腿，话题从物价涨到孩子升学，最后总会落到一句：“等着吧，总得有个说法。”

菜市场卖豆腐的老李，凌晨三点就起来磨豆子。有天多找了我五毛钱，我追着还回去，他擦着手说：“小兄弟，这年头实诚人不多了。”顿了顿又说，“可比那年强，那年连实话都听不着。”说完就转身去搬豆腐板子了，留我站在满是豆腥味的晨雾里。

厂子里张工，技术一把好手，图纸画得跟绣花似的。有回加班到深夜，他忽然指着窗外的月亮说：“看见没？八八年那月亮，也是这么亮。”然后就不说话了，只把烧红的烟头按灭在铝饭盒里，滋啦一声。

巷子深处修鞋的刘师傅，腿上总搭着块帆布。有回我去补鞋，他捏着鞋底突然说：“这鞋啊，跟人一样，破了就得补。可有的口子太深，补好了也看得见疤。”针线穿过胶皮的声音，哧啦哧啦的，像是在缝什么别的东西。

这些碎片似的话，东一句西一句，在茶余饭后的间隙里飘着，像永远扫不干净的槐树叶子。没人说透，但人人都知道在等什么——等一句本该早就听见的话。

四十年，足够一个婴儿长到中年，足够一座城市改头换面，足够那些亲历者从青年走到白头。可有些东西比人活得长，比砖瓦更顽固，它就卡在时代的嗓子里，不上不下。

这些年见过高楼平地起，见过大桥跨江过，见过载人飞船上天。日子确实一天天不一样了，早市的豆浆从一毛涨到三块，自行车流变成了电动车潮。但总有什么东西悬在那儿，像老房子梁上的灰，不打扫就一直在那儿积着。

有时想，等的真是那句具体的话吗？也许更是在等一个交代——对那些再也不会回来的夏天，对那些没能说出口的告别，对那么多双曾经亮晶晶又暗下去的眼睛。等一个承认，承认那些夜晚真实存在过，承认有些伤口不会因为时间久远就自动愈合。

街角报亭的老赵退休前说：“我这辈子卖了多少报纸啊，可最重要的那期，从来没来过。”说完他摘下老花镜慢慢擦，擦了很久很久。

黄昏又来了，槐树叶子沙沙响，像许多人在低声说话。远处传来新闻联播的前奏曲，家家户户的窗户亮起暖黄色的光。那些没讲完的故事，没等到的回声，还在晚风里飘着，一年又一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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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8年，我们等待的岂止一个道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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